非常出借

　　作者：李民增　稿源：时评界    编辑：时小川

　　初春的夜晚。月亮还没升起来。只有群星在天上眨着眼睛。夜色朦胧中，某村中心大街上，一个人影边走边东瞧西望。

　　他叫魏南，三十多岁。村小学的民师。家里正准备盖房。

　　上世纪七十年代，农村盖房子是大事，要准备几年。备砖，备石，备石灰;备樑，备檩，备椽子，备压柴。还要买木头，请人打成门窗。万事具备，请乡亲们帮忙盖的时候，还有许多想不到的钱要花。不拉账的人家很少。

　　明天就要动工盖房了，还有一些料要买，算计起来，至少需90元。90元，现在看不多。上世纪七十年代，也不算少。当时一般干部，老师的月工资30多元。90元顶近三个月的工资，相当于七八千元。他就是去连夜借钱的。

　　找谁借呢?当时家家作难，有存款的人家少。估计有钱的几户人家，还要考虑与自己的关系和那家人家的人品，担心借不出来。思虑再三，他走进了街南的一个小胡同，敲响了最后一家的门。那是本村一位老师的家，叫郝新。比他年龄大些，见面叫“新哥”。一是估计他可能有钱，二是知道他人品好，妻子也通情达理。

　　敲了几下，没应声。他犹豫了一会儿，又敲了几声，就听院子里有脚步声。不一会儿，就听门里传出一个声音：“谁呀?”

　　“我。魏南。”

　　门开了。郝新出现在门口，热情招呼：“魏南呀，屋里坐吧!”

　　进屋坐下，魏南脸一红，看了看郝新和他的妻子，不好意思地说：“新哥，我来想求您点事儿。”

　　“什么事儿，说吧。只要我能办的。”郝新很爽快。

　　“你说就行。”郝新妻子也笑。

　　“能掂兑点钱不?”

　　“要多少?”

　　“90。”

　　郝老师与妻子相互看了一眼，稍一犹豫，魏南看出他们似乎有难处，连忙说：“少掂兑点也行，我再找别人想想办法。”

　　“行。”郝老师果断地说，“你先坐会儿，我出去有点急事儿，回来给你拿。”

　　郝老师出去后，妻子便与魏南说些闲话，等他回来。

　　过了很长时间，郝老师才回来，一进门便直接进了里屋。从里屋再出来时，手里拿着一叠钱递给魏南：“你点点(查查)。”

　　“不用点。”魏南接过去便要往口袋里装。

　　“点点吧。”郝新妻子说。

　　魏南便点了点。点完装起来，起身离开时，顺便说了一句：“我今年可能还不了您。”

　　“不要紧。你拿去用就行。盖房子是大事儿!”郝新夫妇一起说。

　　魏南心满意足地走了。送客回家，郝新妻子笑着问：“你从哪里给他弄的钱啊?”她知道家里没钱。

　　“我给他借的，跑了好几家。家里都没多少钱。”

　　“该给他说咱没有。又不是不借给他。”

　　“我也想给他照实说来，又一想，那样不好。第一：他是好人，咱该帮他。第二，他倔，不是实在作难不会来借。第三，他来找咱借，就说明他认为咱有。如果说没有，他可能信，也可能误会咱不想借。得罪他不好。第四，他性子直，喜欢抬杠，人缘不好，到别人家借更难。咱比他好借得多。算替他借的呗!”不愧老教师，说话一套一套的。

　　“那倒是。”妻子点点头，认同他的说法，还是有点担心，“他总是拖欠人家怎么办啊?”

　　“咱替他还哎!”郝老师解释，“他有了再还咱。不一样啊!”

　　“也是。”妻子笑笑，“还有一点我不明白，你回来有去里屋摸索一会儿干什么啊?”

　　郝新也笑：“这你还不明白?他那种脾气，要看出我是替他借来的钱，他能要吗?”

　　作者简介：李民增，男，山东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经常在国内外报刊发表，获奖，被选入多种版本。出版有诗集《春雨潇潇》，诗文集《柳园漫话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