格格不入

　　作者：李民增 稿源：时评界 编辑：时小川

　　某村村头，一处新居刚刚落成。几位民工正在忙着清理建筑垃圾。

　　新居座北朝南，是一座方形小院。高大的门楼，能开进汽车。时下村民多数建这样的大门，气派庄严，据说仅两扇门就要三千多元，还有更贵的。从院墙上方能看到矗立在院子北半部的两层小楼。白色瓷砖贴墙，灰色盖顶，起脊飞檐。与城里别墅类似。

　　小院前边的大路，是村中心大街的延伸。路南偏西不远是一户人家的老宅，多年前刚建成时也是全村属得着的好房子，现在与对面新居相比，则显得破旧。仿佛一位古稀老汉与花季少女站在一起，多了几分古朴老成，少了几分亮丽，极具沧桑之感。

　　旧居门前蹲着一位秃顶白发老人，望着对面新居沉思，神情凝重。他叫昌德，村上同龄人叫他“老德”，或“德哥”。年轻人称呼“德叔”，“德爷”，当过几年村干部，曾经是村上的头面人物。他身材高大，背有点驼，年逾古稀了，正常。大头，圆脸，一双锐利的小眼睛，总是审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。他属于那种不沾光就是吃亏的人。名德，实际上不讲德，极端利己，对谁都斤斤计较，包括老婆孩子。凡事都要站上风，不论事大事小。庄稼要比别人长得好，房子要比邻居盖得好。早年烧地锅，垒灶要比别人家好烧火，买个风箱也得比比谁的风大。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。事事争先。媳妇也要娶比别人的媳妇长得好的。多年找不到，只好将就了一个，成为他一辈子的烦恼。成天没笑脸，拉巴孩子也不顺他的眼。

　　其实他三个儿子都不错，除了学习不太好，都没念出去，素质都不算差，个个豪爽大气。不跟他一样斤斤计较，人缘都好。改革开放后，一个跑运输，一个搞养殖，一个办超市，都发了。老德就是看着不顺眼。孩子们管他花用，只是不太尊重他，不赞成他的为人。他干生气，老了，使不动风。

　　此刻，他看着别人的新居正生闷气，忽见一位民工开着翻斗车往他这边驰来。他家宅子后边原来有一个水坑，村里修路挤掉大半，屋后剩下的部分，他早就想平了种树，只愁无处去弄土。翻斗车开来，把建筑垃圾倒在坑里，本来是好事，他却难容，站起来一边往跟前走一边大声指责开车的小青年，不让往坑里倒。小青年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，倒掉开车走了。

　　老德见制止不住，回身从家里拿了个铁锨在坑边铲土筑坝，意欲阻止小青年再来倒土。一个过路人看出他的意图，笑他。他不出声，气哼哼地只管锄土。

　　突然，他的大儿子快步走来，一边大声喊：“我叫他们填坑哩，你培土干么?”

　　老德一愣，手中的锨停住了。一边慢慢平坝一边低声嘟哝：“早不给我说。”

　　作者简介：李民增，男，山东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经常在国内外报刊发表，获奖，被选入多种版本。出版有诗集《春雨潇潇》，诗文集《柳园漫话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