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节记事

　　作者：李民增

　　去年春节，我和弟弟去给妗子拜年。中午，两位表弟陪我们吃饭。

　　两位都是农民工，五十岁左右。我问起他们一年的情况，大表弟先“嘿嘿”笑了。他身体壮壮的，高个，平头，红脸，一双大眼亮亮的，但不善言辞。

　　我问他笑什么，他说：“大哥，你信不?这会儿里还有人求我哩。——俺老板!”

　　他说“俺老板”三个字的时候，特意提高了声音。说完后，光看着我笑，不再说什么，仿佛单等着听我说“信不信”。

　　二表弟是老高中毕业生，比他懂得多，也会说，不等我回答，忙解释说：“他在邻村一家大面粉厂打工，每天80块钱，光夜里上班，白天在家看小孙子。”

　　“可以啊!”我说，“一个月两千四，不少了!”

　　大表弟说：“嘿嘿!少是不少，就是装装麸子，也不算累。其实，我不干也行，光俺憨小挣钱俺也不作难。”我知道他儿子不憨，挺精明。他习惯这样称呼，亲。儿子体贴爹的心情，甜蜜地笑，不反感。

　　“您憨小干什么工作?”我问他。

　　“在您庄上工厂里上班，计件工资，上个月开了四千三百五。全厂属他多!”他习惯把发工资说成开工资。语气中流露着明显自豪。

　　“那你就别干了呗?”我笑着说。

　　“干!没事闲着干么?我还想多挣哩!”他说，“年前，我给北乡工业园一家厂子说好了，过年上那里干去，每天一百八，多挣一点是一点的。就是比这边累点儿，咱有的是力气，庄稼人就是不怕累!”

　　二表弟笑笑说：“我也在西乡一家厂子干着哩，还帮老板管点事儿，收入也不少。——大哥，您可能不知道，国家发展了，连农村都有很多工厂企业，干活的人就是那些，现在是活多人少，招工难。只要有力气，能干活的人，都好找工作。俺哥干活实在，沾边(方言，不一定什么时候)就把老板给炒了，看着哪里合适到哪里去干。”

　　“哈哈!咱就是这样的人，不干说不干的，干就得干好!做人不实在还行?俺憨小还随我。”大表弟大声笑了，“这不，面粉厂老板听说我要走，四处托人做我的工作哩，劝我留在他厂里。”

　　“发工钱及时不?”我想到“拖欠农民工工资”的传言。

　　“及时。”他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，“都是按月发。也有的厂是工人需用时就找老板支，支多少给多少，年底付清。嘻嘻!这回年前清完帐，还给发了点福利哩。”

　　“噢!不错。”我劝大表弟说：“我看你还是在那个面粉厂干吧。钱不算少。你也不是小年纪了，又离家近，上下班方便，白天歇够了还能在家里帮儿媳妇带带孩子，或者干点别的农活什么的。”

　　“嗯!我再想想吧。”他说。

　　作者简介：李民增，男，山东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经常在国内外报刊发表，获奖，被选入多种版本。出版有诗集《春雨潇潇》，诗文集《柳园漫话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