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出茅庐
作者:李民增 稿源:时评界 编辑:时小川
1961年我19岁,中师毕业分配到区驻地村教小学。每天早晨,学生进校先朗读。人声鼎沸,像唱书似的,节奏感很强。
学生离家远近不一,情况不同,难免有迟到者。等陆续到齐了,便打铃。时间不固定,老师灵活掌握。铃是挂在树上的一片钢筒,簸箕大小,一指多厚,不知是谁什么时候弄来挂上的。我去上任时就有。树杈上还放着一根短木棍当鼓槌,用力一敲,嗡嗡作响,声音浑厚,久久不散。像钟。
铃声一响,各教室唱书声嘎然而止。学生们纷纷涌出教室。有的奔向厕所,有的在院子里跑跳打闹,欢一阵。也有的在座位上不动,整理课桌上的书,边与附近的同学说些闲话。值日生到前边擦黑板,清理讲桌。文娱委员到前边领歌。多是女生。她先唱一句,唱完,喊声“预备——起!”同学们便开始唱。领歌人边唱边打拍子。唱完一支再领一支。
大约十分钟,铃声再次响起,歌声立停,教室静下来。学生们在自己座位上坐好,挺胸抬头,目光投向门口。老师在同学们的注视下走上讲台。班长喊“立起”,学生全体起立,齐声喊“老师好”,老师答:“同学们好”,同学们坐下,老师开始讲课。下课铃一响,老师说:“下课!”班长站起喊:“立起!”全班学生同时立起喊:“老师好——!”“好”字拖了长长的拖音,激情洋溢。
三个班三位老师,没有其他闲杂人员,总有一个人打铃。下课也是。哪位老师估计时间差不多了,便走出教室打几下铃,回去下课,其他班也跟着下课。上级没宣布谁负责,有事商量着办,相互配合。
下课后,学生一律回家吃饭。另两位老师家在本村,也回家吃饭。来去匆匆,时间很紧。我自己在校做饭吃。
学校两排红瓦房。前排六间,两座教室。后排六间,东三间是教室,西三间,隔出一间,我住。另外两间,三位老师集体办公。空间很大,屋角支个炉子,我做饭用。
三个班,四个年级。一、二年级学生多,各一个班,两位老师教。三、四年级一个班,复式,我教。上课先安排三年级练习,然后给四年级授新课。授完,布置练习,再给三年级讲。每堂课每个学生一半的自习时间,既避免满堂灌,也符合精讲多练原则。效果並不差。 现在看,似乎令人难以置信,不可思议。其实不奇怪。创造了观代文明的老专家,科学家,伟人,都是那个年代走过来的
也是形势所迫。那时小学分为初小与高小两个阶段。提倡学生上初小不出村,一般村几十个学生,一个老师教,差不多都是复式班。只有少数大村才有单式班。
为了方便教学,有的附近两个村结合,一、三年级在一个村,二、四年级在一个村。四年级念完,初小毕业出村上高小要参加升学考试,只有少数能上。当时教育落后,高小也不能普及。
那时没有送孩子上学一说。在本村上初小自己背着书包步行。就像歌中晿的那样:“小呀么小儿郎,背着书包上学堂。”出村上高小,乃至进城上中学,家长都不送。也没有交通工县,自行车也少。一律结伴步行上学。
有一天,学生老师离校后,我正收拾祸灶准备做饭,忽觉右腮微微发痒。我用手一摸,感觉有点发胀,且越来越厉害。用镜子一照,一会儿功夫,半边脸肿得变了形。很突然。
学校附近有一位老中医开诊所,他是我父亲的舅,我的亲舅爷。我立即去请他治疗。
舅爷爷正在吃早饭,抬头看我一眼,没动声色。听我说明情况后,他沉稳地问我:“你知道什么是婆婆奶吗?”声音和缓。见我摇头,他扭头看着舅奶奶:“叫你舅奶奶给你说,什么样的,哪里有。”婆婆奶是一味中药,类似荠荠菜的草棵。舅奶奶放下碗,给我详细描述了菜的形象,并且告诉我:“你出门往西,顺运河崖往北,出村就能找到,河堤上一片一片的,挺多。记住,找根肥大的。咱用那根上的汁水。”
路不远,几百米。我很快拔回来一大把。舅奶奶一见,连忙说:“忘了嘱咐你,用不了这么多。”她掐下一些根,放在小碗里,用木棍捣碎。按舅爷爷的指示,把汁水滴到我右耳里。舅爷爷又从一个小瓶里倒出两片白色药片,舅奶奶倒了一点水,让我服下。然后说:“回去吧!一会儿就好,误不了上课。”
能这么神吗?我疑疑惑惑地走出他家,感觉渐轻。走到学校一照镜子,全好了。有惊无险!从那以后,我对舅爷爷更多了一分敬重。后来知道婆婆奶是别名,本名生地黄,是一位中药。又长了一点见识。
走进社会,从书本课堂转到人生课堂,继续当学生。学生活经验,也向老教师学习管理和教学经验。课余时间,两位老师经常给我谈一些他们的教学管理体会。谈他们的亲身经历,很受教育。
一天课余时间,一位老教师给我讲了很多,语重心长。他说:“当老师要有德有威。有德就是对学生关心,让学生感到温暖。但光有德也不行,容易把学生惯坏了。还要有威,该严厉的时候,一定要严厉,让学生怕你,不敢不听你的。做到让学生又亲你又怕你,又怕你又想亲近你。觉得你既是慈母,又是严父,可亲可敬,才是好老师。”
他还强调:“对学生不能有偏向。要一视同仁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谁学习好都需要鼓励。学生最看不起有偏向的老师。”
另一位老师也谈了他的经验:不管什么原因,不能让学生哭着回家。容易引起家长误会。一定要把问题解决好再让学生回家。如果一时处理不好,就要亲自送学生回家,当面给家长说清楚。避免家长听学生一面之词,使矛盾扩大化。他还举了自己亲身经历的例子。对我以后的工作帮助很大。現在流行开家长会。那时提倡家访。五十多年前,一走上讲台,我便懂得了老师与学生家长沟通的必要性。
学年结束,考试过后,按上级要求,一位成绩最差的学生要降级。家长到学校找我闹事,说我欺负他的孩子。我给他说明理由,他说自己的孩子并不笨,成绩差怪老师没给教好。情绪激动。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,嚷嚷起来没完,我一时下不来台。
一位老教师接过话头,仗着是老乡,玩笑似地跟他歪对歪:“老师一样讲,别人怎么学习比你的孩子强。要怪就怪你自己。没拉巴好孩子!”他瞪着眼还想犟,另一位老师也插话了,语气比上一位委婉:“老伙计!一个学生成绩好坏,老师有责任,本人也有责任,而且是主要的责任。老师教得再好,自己不努力,家长不配合,也学不好。还有一个聪明不聪明的问题。你承认人的脑子不一样不?你的同学有的念好参加工作,你怎么没念出去啊?”
“我觉得退级怪丢人。”他小声嘟哝了一句,不再强辩。
“怕丢人,管管孩子,让孩子学习好点。不能给老师闹。老师跟家长的心情一样,更想叫孩子学习好。你说是吧?”
先前说话的那位老师也劝他:“跟种庄稼蹲苗一样,跟不上班,留级好。要是跟着升级,一步跟不上,步步跟不上,总是抬不起头,厌学更麻烦。”
两位老教师一席话,说服了那位家长,为我解了围,也让我学到了做工作的本领,感觉收获很大。两年后,因工作需要,我调到高一级学校,遇到了更多可亲可敬的同事,一直怀念那一段难忘的日子。
作者简介:李民增,男,山东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经常在国内外报刊发表,获奖,选入多种版本。出版有诗集《春雨潇潇》,诗文集《柳园漫话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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