闯关东的故事

　　作者：李民增 稿源：时评界 编辑：时小川

　　上世纪六十年代初，我在一处完小任教。学生一律走读，六位老师，星期日回家一次，平时都吃住在校。学生一放学，校园静下来，老师们就凑在一起聊天。校长曾讲过一个闯关东的故事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。

　　“俺家那片庄上，有很多人下关外淘过金，我二叔就去过，也挺难。”

　　“很苦哎?”

　　“不光是苦。”他说，“荒山野岭，冰天雪地，多少里地没人烟。关里去淘金的人集体吃住在一个大棚子里。用粗大的树身子当墙，很厚，挺坚固，也挺严实。只能从门口出入。有专人大锅做饭。”

　　他见老师们都静静地看着他，听得很入神，就继续拉：“都是沙里淘金，具体怎么淘法，我也不很清楚，只听我叔叔说，很不容易，一天淘不了手指甲盖似的一点，不能往住的地方带，自己找地方藏起来，回家的时候带着。万一漏了，被别人拿去，几年的血汗就白废了。”

　　“那不就塌天了吗?”

　　“该不啊!我二叔就是因为那回来的。他一看藏的金子被人拿走，恼了。好几年吃苦受累，攒了那点金子，说是回家盖房子，给孩子取媳妇哩，一下子全完了，怎么有脸回家，怎么活啊?”

　　“那怎么办?”

　　“知道外人到不了那个地方，偷的人准在他那一伙人当中。他找了个知己朋友，——出家在外，能没个朋友啊?——一商量出一个办法。”

　　“什么办法?”

　　“趁所有人都在屋里吃饭的时候，他两个在外边忽然把门关了。大声对着棚子喊。”校长说到这里，忽然站了起来，挥着手，很激动，仿佛他就成了二叔：“里边的人都听着，我的货不知叫谁转移了，那是我多少年的血汗，家里老老少少眼巴巴地等着哩。外人到不了这个地方，偷金子的人准在你们当中。赶快给我告诉藏在什么地方!我查证准了，就把你们放出来。我已经用干树枝把棚子围起来了，不说，我就点火。大家一块死!奶奶的!我没法活，谁也别想活。”

　　“那些人什么反应?”

　　“你说呢?一听他跟疯了一样，怕他真烧。里边一下子乱了，吵嚷成一片。哭的骂的都有。”

　　“后来呢?”

　　“后来找是找出来了，跟没找着差不多。”

　　“为什么?”

　　“你想啊?他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得罪了，人家不办他啊?金子找到后，请客赔礼用去了大半。还是担心有人害他，就回山东老家了。以后再也不提下关外淘金的事。”

　　“也是。”老师们回过神来，都长出了一口气。

　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，塞翁得马焉知非祸。有时得了，实际是失了;有时失了，实际是得了。得就是失，失就是得。

　　当时我还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青年，不明白这些大道理。只是觉得做人之险，所以，一直记得这个故事。

　　作者：李民增，男，山东省聊城市人。作品经常在国内外报刊发表，获奖，被选入多种版本。出版有诗集《春雨潇潇》，诗文集《柳园漫话》。